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涼州侯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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涼州侯女

“我只要一匹,加一百兩黃金。”說著便看向跟隨的扈從。可扈從面露難色,已經口袋空空如也,何處拿得出一百兩黃金。

招待客人的店夥計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是爐火純青,心知她這是在說大話充臉面,他不欲與之糾纏,也不想落了高四小姐的面子,便暗中擺手示意快些將布匹搬到裏屋包好,晚些時候送到客人府上。

李鷺被落了面子,在另三位小姐面前有些掛不住臉,怒道:“你可知本小姐是誰,敢無視我?”

店夥計雖是一介白丁,但這家綢緞布莊是昆侖商號下的,又是皇商,京中諸多貴人因他們著背後的東家都對他們以禮相待,從不苛責呵斥,少見這般無禮的客官。

“這位小姐,先來後到是買賣的規矩。今日我若把其他客人訂購的布匹賣給了您,他日也會將您的全款訂購的布匹隨意賣給他人,這樣做生意想必您也不放心。小姐,店裏的其他布樣隨您挑,今兒個掌櫃的不在,您挑中了那匹,我回頭請示我家掌櫃的給您優惠,送到您府上,如何?”

“若是加五百兩黃金,你可賣得?”高四小姐幽幽開口,李鷺聞言臉色一變。她一百兩都拿不出來,何來的五百兩。家中再縱著她,也不會拿五百兩黃金買一匹布。

高四小姐本就是有意挑事。這些天她耐著性子陪著這個蠢貨,早已是厭煩至極,但是於阿娘的謀劃,這個丫頭還有些用處。她知道昆侖商號背後的東家東海王,與新襲爵的賢王如同親兄妹,而這個蠢貨又是和新賢王同父異母,便想借此機會攪一攪這攤渾水,出出這幾日的憋悶之氣。

店夥計無語又無奈,跺了跺腳。若真是五百兩黃金,倒也不是不行。穆府並未催促,而七日後還有一批新的布料運到,屆時加以賠償,穆府素來帶人寬和,想必不會深究。一看有戲,高四小姐得意地挑眉看向李鷺,示意事情談妥,要她拿錢出來買下這匹布。

李鷺騎虎難下,不知所措,雙唇開了闔,支支吾吾地半晌說不出來完整一句話。

“怎麽?區區五百兩,阿鷺拿不出?”高四小姐似是訝然,好像沒想到一樣。

薛三小姐上前攙著李鷺的胳膊,在她耳邊輕輕說道:“這家綢緞布莊,不是昆侖商號的鋪子嗎?那東海王殿下,得賢王殿下稱一聲兄長。可他言家是賢王殿下哪門子的兄長啊,阿姊與賢王殿下才是同父的親姊妹,若論親疏遠近還用得著花費這些銀錢買這匹布?”

李鷺心道一聲,正是!她與賢王同父,來日昆侖商號也有她的一份,如何在這與這不知尊卑的小子浪費口舌。她倨傲地對著店夥計不屑道:“本小姐與你們東家是親姊妹,就這一匹布也要收本小姐的銀錢?”

“敢問小姐,可有憑證?”店夥計躬身請示。

李鷺一滯,隨即喝道:“我阿姊是賢親王殿下,你這個有眼無珠的刁仆。”

高四小姐嘴角暗中微挑,卻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勸慰道:“阿鷺,此話不可亂講。賢王殿下是皇家貴胄,不可隨意亂攀親……”

李鷺被她的一句“亂攀親”激得口無遮攔,甩開高四小姐的手,“我乃涼州侯之女,這京中何人不知賢王是我父的私生女……”高四小姐故意遲一步,等她將“私生女”說出口,才捂上了李鷺的嘴。

吉祥寶相因著店內的爭執,門口看熱鬧的人群裏三層外三層,李鷺的嗓門又大,眾人聽得這句話真真切切,頓時嘩然。高四小姐見好就收,拉著李鷺速速離開了是非之地。

不出兩個時辰,賢王是涼州侯私生女一事,傳遍了鸞京。

正在兵部處理北境諸地軍務的蘇祿緋也聽到了流言蜚語,議事堂內的眾人相互對視著,都覺得有些尷尬。

蘇祿緋一笑,對這等狂悖之言不予置評,淡淡說了句,“編排皇族,詆毀親王,涼州侯府真是好教養。”不喜不怒不鹹不淡的語氣,無人敢搭腔。所議之事繼續回到了草原阿不都部的事情上。

三年前阿不都部內亂,大王子與小王子爭可汗之位,最終卻是二王子獲勝,稱迦上可汗。他為人聰慧,受漢化影響深知中原的智慧,他平定內亂後便向定康帝上書陳詞,力表阿不都部對大乾的忠心不渝,俯首稱臣。今年五月欲進京納貢,禮單都已呈至京中。

二王子的夾縫求生、笑到最後,其中有瞳山的手筆,赤緹將阿不都部作為蘇祿緋的退路,若他有閃失,也可保蘇祿緋有安身之處。

迦上可汗的可敦是西域小國的王女瑪娜公主,蘇祿緋於其母有救命之恩。但蘇祿緋此前交代過,不欲透露兩方熟識的關系,以便朝中的猜忌。朝中並無人知曉蘇祿緋與阿不都部的聯系,迦上可汗入京納貢,一切公事公辦。

鄭國公在京中有一處宅院,三進院落但並不在核心位置,稱紀府。涼州侯和李鷺此次進京便住在此處。李夜白剛回到府中,便從侯府長史那兒聽到了李鷺在東市吉祥寶相綢緞莊的狂言,氣得險些一頭仰倒,喝令她跪在堂中反省。

“你、你……”李夜白實在是氣得不知從何說起,此事輕則遭到皇後娘娘下旨斥責,李鷺在鸞京就再也尋不到一門好親事,重則連累涼州李氏剝奪爵位,貶為庶民。李夜白實在想不通,怎麽會教出如此蠢笨的女兒,在大庭廣眾之下落人口實。

“明日隨為父登門道歉!”此事鬧大了,當真是讓李氏甚至長公主府在京中都會毫無臉面。

“我不去。我說的沒錯。她再是皇親貴胄,阿爹你也是她的生身之父,哪有父親登門拜見女兒的道理。她不孝,枉為親王。應該上奏請聖上治她不孝之罪!”李鷺梗著脖子。她自小是涼州侯夫人千嬌萬寵長大的,外祖是宣德皇後的堂弟,不是皇族也是外戚,涼州地界何人敢落她的臉面,她又何時受過這樣的氣!自來了鸞京,處處都要恭維討好別人,向那些家世半點不如自己的夫人貴女行禮,她本就是強忍著委屈,父親居然還要她去道歉,豈有此理。

李夜白聽著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,將手中的茶盞猛地砸向她身側地面,血湧上頭。蘇祿緋是他的親生骨肉,也確實是私生女,但此話怎敢言之於眾。聖上既然默許寫在玉牒之上是其養父,那便是對涼州侯府當年與先賢王的瓜葛心存不滿,也是對新賢王的照拂,怎能在此時去觸聖上的黴頭。

侯府此次跟隨他入京的管家見狀連忙勸慰,向小姐使眼色讓她快不要說了。李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任何問題,跪的膝蓋刺痛,便歪坐在地上偏過頭去。

李夜白見她不知悔改、沒有禮儀的模樣,真是氣到頭昏眼花,吼道:“滾回屋去,把女誡抄上十遍,抄不完不許睡覺!”

“老爺”,見送走了小姐,管家附耳在李夜白身邊憂心忡忡道:“隔墻有耳,剛從……”他沒說完,李夜白也知道他指的是周遭必有寒鴉衛暗哨。

“明日進宮向聖上請罪。另外備份厚禮,我這就去請長公主出面。”

管家答應著,暗自嘆了口氣。往賢親王府的帖子送了三次都被當場退回,王府總管言語恭敬,但直接遞回,一指謝客的牌子,令人無可奈何。東海王府則是屢次說王爺不在府上,做不了主,等王爺回府後會登門拜訪。

佑安長公主得知吉祥寶相布莊門前的鬧劇後,也是臉色鐵青,斥責了李夜白一番。心中卻沒有大動肝火,她甚至還有些滿意,李鷺此女愚蠢至此,倒是好拿捏。只是以她這樣的城府,如何降得住涼州商號的買賣。轉念又一想,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過活,先不說鄭國公,涼州侯夫人總會貼補女兒,看來要給李鷺找一門自家子弟。

她平白又想起了鐘三公子。依著蘇祿緋的心機,她現在倒是覺得,鐘三郎不是合適的人選。不過與李鷺倒是極為相配,同樣好拿捏,兩人家世門閥相當,看起來男才女貌,門當戶對。

佑安假意咳嗽了一下,沈聲道:“賢親王正得盛寵,本宮也不敢保證她會不會給本宮這個姨母情面。明日本宮會先帶鷺兒進宮向皇後娘娘請罪,若得皇後娘娘垂惜,賢王也不會揪著此事不放。”

李夜白自是明白佑安長公主的意思,雙手奉上一份禮單,恭敬道:“如此麻煩長公主殿下了。”

李夜白去了長公主府的事,蘇祿緋回府便得喬渲來報。她置之一笑,就怕他們過於沈得住氣,令她無從下手,心嘆一聲,唉,果然不負眾望。

霜兒心知她今日必然心情不快,做了她最愛的暖鍋豆腐,蘇祿緋剛凈了手,一抹熟悉的玄黃肥影從身側掠過,上了餐桌,就要去聞那鍋白玉湯。霜兒抵著它圓圓的腦袋,又不太敢伸手擒住它的後頸,手忙腳亂間,喬渲上前一把扼住了肥貓兩只短腿前蹄,將阿吱抱在了懷中。

“它怎麽又來了?”蘇祿緋看著猶在喬渲懷中掙紮的阿吱,好笑地問道。

“回殿下,傍晚的時候,倚雲殿的掌事宮女和兩名小太監求見,您還未歸府。便將它留下來,說宮中要落鑰了,昭寧公主今日不便出宮,將阿吱留宿王府一夜。”霜兒示意喬渲快請他快些把肥貓抱出去,以免貓毛掉進湯裏。

“給它弄一小碗甜酪,不然今晚廚房只怕要遭賊。”

喬渲抱著阿吱走了,蘇祿緋才喝了兩口湯,長鳶來報,禮王妃來訪。霜兒忙給蘇祿緋披上薄氅,開春的季節,晚上還是有些刺骨。

“外面冷,不用出來。”禮王妃看到快步迎出來的蘇祿緋,一把握住她的手,幫她攏了攏領口,推著她快些回屋去。

禮王妃看到桌上的湯食,面露歉意,“才用晚膳?舅母來得不是時候。”

霜兒先給禮王妃上了一盞熱茶,才奉上了新的碗筷,盛了一碗熱湯。蘇祿緋吩咐道:“今夜回寒,又冷了許多,給王妃拿個手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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